我想大家上网的时候大概都碰到过这种情况:一个不知所云的帖子,起个标题,叫《是中国人都进来顶》。¢1/3/x′i`a/o?s/h\u?o`..c?o!m*我顶不顶,和是不是中国人有什么关系?这路标题,不就是要挟人表态么?现在你还可以不搭理他;但如果给他点权,后果就难说了。
在“表态思维”非常厉害的文化气氛里,沉默可以被认为是“腹诽”,是“心存怨望”,是消极对抗。这些,已经足够一个杀罪了。
只有两种人,说真话的余地相对大一点。
一种是小孩。看着皇帝的新装,只有小朋友可以说:“可是他什么都没穿呀!”——所以很多人希望,永远别长大。很遗憾,这不科学。
另一种,就是滑稽的人。比起沉默,滑稽的防御和闪避效果要好得多。
这点也算是古今中外的共识。《国语》中说:“我优也,言无邮。”我一演滑稽戏的,说啥别人都不见怪。?狐·恋-雯.穴~ ~已?发`布?嶵!欣?章?截`莎士比亚的《李尔王》中,也来个“all—licens'd Fool”,即百无禁忌之傻瓜。庄子和他们比,当然有雅俗之别,但一定程度上仍是一致的。言谈微中,正言若反,也是用滑稽换安全。
比如前面那个树因为没用而活,鹅因为没用而死的公案,庄子的应对,就是滑稽甚至滑头。
庄子笑曰:“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。材与不材之间,似之而非也,故未免乎累。”(《庄子.外篇.山木》,下同。)
我把自己搁在有用没用之间。你要杀有用的人时,看我没啥用不构成威胁;你要杀没用的人时,看我还有点用可以装门面,那我就怎么都安全了。
我们可以替庄子举例论证:中国的皇帝,好多死于非命(相形之下,欧洲中世纪的国王,被谋杀的比例低得多)。刘宋以后,有个改朝换代(哪怕是用禅让的方式),前朝的皇帝一般总被斩草除根。因为皇帝这个身份太有用,沾过边的,留着就不放心;法国大革命,拿贵族开刀的热情特别高,虽然当时的贵族压迫远没有中世纪时沉重,但问题是你除了依附王权,别无他用,还占着那么多好处,不杀你杀谁?
但日本的天皇、罗马的教皇、还有好些欧洲国家的国王,政治实权不掌握,作为文化象征却很有影响力。¨小.税/C?M¨S′ `首_发,这就是典型的处于材与不材之间,所以能够血食至今。
但庄子自己,对这个状态看来并不满意,所以他说,我活得很累。
后面他说了不累的办法。
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。无誉无訾,一龙一蛇,与时俱化,而无肯专为。一上一下,以和为量。浮游乎万物之祖,物物而不物于物,则胡可得而累邪!
大意可以这么理解:驾驶着道德(这两个字含义跟今天完全不同)飞行器,就不止是“处材与不材间”那个样子了;夸也好,骂也好都是浮云;龙也好,蛇也好随时变化;立场是没有的,上下是投机的;和谐才是标准啊!浮游到了万物的初始状态,把别人当东西,而不被别人当东西,那时候还有谁能累着我啊?
想当年刘老师年轻气盛的时候,一次在一个还算正式的场合,说到巴金的小说。我说:“巴老人很可敬,小说嘛,说实话很差。”这下就把在场的老先生都得罪了,其中一位不依不饶地问我:“你觉得巴金的小说到底有多差?”我说:“我觉得跟郭敬明一样差。”这下又把在场的年轻人都得罪了。
现在想想,这就是太“肯专为”,而没有“与时举化”。其实“此亦一是非,彼亦一是非”,这种问题纠缠个什么劲呢?现在想来,我应该这么答复:人家问我巴金的小说怎样,我就说“巴老的小说反映了那个年代很多年轻人的心声,巴老那时的影响,可不比郭敬明小啊。”人家问我郭敬明的小说怎样,我就说“郭敬明嘛,反正我觉得他写得也未见得比巴金差。”
这就皆大欢喜了,我并没有说违背自己观点的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