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电话震动起来。是索菲亚。
“怀礼辉,”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,背景里不再是仪器的嗡鸣,而是她惯常的、带着距离感的平静,“祝贺你。二级特别勘探许可,批下来了。电子版己发送至你的加密邮箱,纸质批文会邮寄到大笨熊的厂房里。”
怀礼辉愣住了,一时没反应过来。风雪拍打在脸上,带来冰冷的刺痛感,反而让他清醒了些。批了?那张承载着索菲亚的优雅辞令、阿列克谢的灰色操作和他自己五万美金的纸,真的拿到了?
“效率……出乎我的意料,多亏了阿列克谢和你的帮助。”怀礼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声音有些沙哑,以及对阿列克谢和他的女朋友的感谢。
“伊万诺夫先生的推荐函分量不轻,”索菲亚不以为是的淡淡道,似乎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,“当然,你提交的现场记录和物证照片,也符合基本的专业规范要求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里罕见地透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、近乎人情味的温度,“另外,祖父看到我传回去的那个装着胶片贴合相关的细节照片了。他很感兴趣,认为那关系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行动……一个当时改变了战争天平的行动。他说,他替那个41名红军成员感谢你的发现。”
怀礼辉靠着冰冷的坦克装甲板,卫星电话紧贴着冻得发麻的耳朵。索菲亚那句“祖父很感兴趣”像一颗小石子,投入了他被疲惫折磨得近乎麻木的心湖,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。这涟漪无关利益,更像是一种跨越了阶层和距离的、对追寻历史真相本身的共鸣。
“替我谢谢他老人家,”怀礼辉的声音在寒风里有些发飘,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郑重,“这个文物……我会保管好首到你亲自修复好并打开他。”他下意识看了一下脑海空间里的盒子,以及隔着衣服,那根冰冷的金条依旧沉甸甸地紧贴着皮肉,提醒着他力量的来源与代价。
“那是你的权利。”索菲亚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冬宫修复师特有的、剥离情感的客观。
“许可证只是开始,怀先生。布良斯克的冻土下,埋藏的东西远比那一个铁盒子复杂。谨慎行事,给那头大笨熊说一下,如果今天再敢11点打电话打扰我休息,下次我非把他的那辆越野车给卖了!”她的话带着一种完成既定任务的慵懒以及对阿列克谢的思念,随即切断了通讯。
忙音在呼啸的风雪背景中显得格外短促。怀礼辉放下电话,冰冷的塑料外壳很快被风雪覆盖上一层薄霜。他摊开手掌,目光落在掌心——那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脉络,在刚才通话时似乎又微微浮现了一下,此刻正随着疲惫的余韵缓缓隐去。
二级许可证。索菲亚祖父的认可。还有脑子里这个时而带来便利、时而带来疲惫的黄金枷锁。
他抬起头,目光越过被大卸八块修复的T-60,投向布良斯克森林深处铅灰色的天空。风雪更急了,如同无数白色的幽灵在林间尖啸穿梭。脚下的冻土坚硬如铁,深埋着钢铁、尸骨、未解的谜团,以及更多可能灼伤灵魂的“瓦尔基里亚的眼泪”。
许可证到手了,通往冻土秘密的大门似乎撬开了一条缝。
但怀礼辉知道,门后等待他的,绝非坦途。
索菲亚的友谊如同覆着薄冰的湖面,优雅却需谨慎;阿列克谢的“友谊”则像伏特加里泡着的子弹,热烈又危险;而他自己的力量,更是一把双刃剑,每一次使用都要无比隐蔽,都可能在切割敌人的同时,也划伤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