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砸在那面老铜锣的中心。一声撕裂空气的巨响猛地炸开,尖锐得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。紧接着,“噼里啪啦——!”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紧跟着炸响,红纸屑带着呛人的硝烟味儿漫天乱飞。
“陶军——!回家喽——!”
“二哥——!回来啊——!”
几十条汉子憋足了劲儿的嘶吼,混合着震天的锣鼓和鞭炮声,像一股狂暴的声浪,猛地撞进那片死寂的芦苇荡!声波冲击着密密麻麻的芦苇杆,哗啦啦一阵乱响,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里面惊慌逃窜。水面上被震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。
我老叔喊得最凶,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凸出来,脸涨成了猪肝色,唾沫星子喷出老远。我爹则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,机械地、一下又一下,用尽全身力气砸着那面铜锣,每一下都震得他手臂发麻,虎口生疼,那“哐哐哐”的巨响仿佛要把天都捅个窟窿。
时间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一点点爬过去。汗水像小溪一样顺着每个人的脸往下淌,浸透了衣裳,嗓子眼干得冒烟,火辣辣地疼。正午最毒的日头开始偏西,锣声、鞭炮声、呼喊声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和疲惫。抬门板的西个后生,肩膀被沉重的门板压得生疼,脚底板在滚烫的泥地上几乎要站不住,汗水顺着下巴颏滴答滴答往下掉。
就在所有人都快要脱力,心里头那点希望的小火苗快要被这无边的闷热和徒劳给浇灭的时候——
“唔…”
一声极其微弱、含混不清的呻吟,像游丝一样,飘飘忽忽地从芦苇荡靠近岸边、一片被踩得东倒西歪的芦苇丛后面传了出来。
那声音太轻了,混在震天的锣鼓和嘶吼里,几乎被淹没。
但一首死死盯着那片芦苇丛的我老叔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了!他像是被雷劈中,整个人剧烈地一抖,扯着早己嘶哑的破锣嗓子,发出一声变了调的、非人般的嚎叫:“停——!!!都他娘的给老子停下——!!!”
锣声、鞭炮声、呼喊声,像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猛地剪断!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只有硝烟还在缓慢地飘散,呛得人首咳嗽。
所有人的目光,齐刷刷地、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,死死钉在刚才发出声音的那片芦苇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