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刚想敲门,又停住,手在衣角上擦了又擦,终才敲响了门。
好半晌,门才开,里头探出个端碗的中年男人,他正在吃饭,肥肉嚼得嘴巴上像涂了嘟嘟唇唇膏。
“妈,你怎么又来了?”
男人蹙眉,像是很不耐。
老妇人有些踌躇不安,扯了扯布丁的衣裳,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笑道:
“强子啊,妈来借根火柴,这不上午下了雨,我那火柴打湿了,后头我赶场子,定买了还你。”
男人还没发话呢,里头就有人把碗筷搁得咚咚直响。
“拿去拿去,也甭指望您老还,下回别再找这理由来膈应我们就行了。”
此女声尖酸刻薄,应该是这个男人的老婆。
男人从兜里掏出火机,拿给老妇人,看着老妇人颤巍巍的双手接过,有些嫌弃之色,劝说道:
“妈,这次就算了,我们都分家了,下次别再找借口来了,翠萍帮着我管家不容易……”
“好,好,妈一定,妈一会儿就还……”
老妇人话还没说完,门就关了。
她原地张着嘴,盯着那大门,好半晌才反应过来,小心翼翼拿着打火机蹒跚回家。
老妇人没用过打火机啊,捣鼓半天才晓得,原来是调节那个小栓,再按按钮,结果第一次用太紧张,一只手按按钮,另一只手按到了出火口。
拇指一阵灼烧,她一激灵,下意识没舍得丢掉火机,自己倒从凳子上滑下摔了一跤。
大黄听见老妇人痛苦的呻吟,狂吠着就冲进来,不安的围着柴堆转了两圈,咬着她衣袖想拉她起来。
它只是很担心主人,它也不知道自己好心办坏事,或是牙齿没控制好力度,或是老妇人衣裳布丁太不牢固,咔嗞一声破裂,老妇人都惊得奋力爬起来。
差点又要给大黄一脚,又想着自己火还没点,外头天色却不早了。
赶忙颤颤巍巍的将火点燃,又多添了些耐烧的柴火,火急火燎的去隔壁敲门。
那男人不耐得很,好半晌才嚷嚷着开门,老妇人也没多说什么,只道谢谢谢谢,将火机直接递他手上,转身就走。
那女人探出头来,我看清了,果然是个尖酸刻薄的长相,她撇嘴来了句:“装模作样。”
便命男人关了门。
玉米糊糊饭做好了,老妇人分了一半给大黄,自己吃了一半。
在门口落寞坐了一会儿,浑浊的眼睛淌下了两行泪。
不过一会儿,粗糙的手将眼睛抹干,回屋翻出了一个盒子,拿出了里面用麻布包的十块钱。
十块钱皱皱巴巴,像是被汗水浸透过一样,放了好久都舍不得用的那种。
第二天一早,她就去赶场,买了一个打火机,又在猪肉铺转了几圈,最后以低价买了些剩下不要的猪下水。
回家把猪下水处理了一下,能吃的留给自己,差一点的,全给了大黄。
大黄吃得很满足,但它是带着愧疚的,它的眉头紧蹙,对着我说心里话。
它说,它什么都做不好,主人却对它这么好,它像个拖油瓶。
老妇人下午没去田里了,她一直咳嗽,面相也不太好,散发出一些奇怪气味。
我知道那是什么,殃,人在死的前后,身上都会散发殃。
“老侄子,你一定要给我找个好人家,我这黄儿啊乖顺得很,吃得不多,很能看家,人要久了不着家,它还出去寻人喃,可乖了咳咳……”
“知道了知道了,婶子你放心,我肯定给你办好……”
这个被唤作老侄子的中年男人远远看了看趴在门口的大黄,面露喜色,翻身上了摩托车。
大黄奄奄的,对我说,主人好像不要它了。
我不作声,跟着那男人的脚步追到镇上,一家地下黑心的贩狗基地。
阴暗恶臭的地下室,关着数不清的,别人家的大黄,大黑,大白……
它们夹着尾巴,身上沾着尿液,粪液,还有被殴打后腐化的脓液。
呕——
我生理不适,赶忙返回。
“大黄你快走罢,那不是什么好人家,那是要你狗命的!”
大黄没了生机,趴在门槛边摇头。
我劝了好久它也不听,直到那收狗的人拿了夹子和绳子来套它。
老妇人抹着泪,摸了大黄的头一遍又一遍,她以前好像从不摸大黄的,还经常打骂它。
大黄摇着尾巴,开心的吐出舌头,不再挣扎绳子和铁夹,好像迎接它的并不是死亡。
“老婶